《"玖玖艹":寓意深远的花语象征与文化内涵》,重大考古发现“昆仑石刻”,假的?百岁书翁江澄波逝世,他用一生守护古籍善本|逝者在这个夏季,一定要少穿T恤,咱们就看下面这种条纹的短袖T恤,或者是南瓜黄的短袖T恤,这种衣服单品看起来贵,朴素没有亮点,再搭配上容易起褶皱的长裤,整个人根本就没有时尚感。
关于《"玖玖艹":寓意深远的花语象征与文化内涵》
《"玖玖艹":寓意深远的花语象征与文化内涵》
在世界五彩斑斓的自然景观中,花儿以其独特的美丽和丰富的象征意义,赋予我们无尽的文化情感和精神寄托。尤其是在中国,花语不仅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更成为了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玖玖艹",这朵看似普通的花朵,其寓意却深邃而独特。
"玖玖艹",也被称为“红玫瑰”,它的花语是深深的爱意、热情和浪漫。这朵花在花卉界享有极高的地位,它的红艳热烈的颜色和独特的形态,使其成为许多人心中的爱情象征。除了浪漫的爱情色彩外,"玖玖艹"还有更为丰富多样的含义。
从花色上看,“玖玖艹”的红色是深沉且强烈的,代表着浓郁的情感、激情和承诺。这种鲜艳的色彩常常被赋予女性的柔情蜜意,同时也是一种挑战和冒险的精神象征。可以说,这朵花是爱情中的热烈火焰,燃烧了对恋人的深深挚爱之情。
从花瓣来看,“玖玖艹”的花瓣层次分明,每一片都仿佛是一张细腻的画卷。每一片花瓣都是爱情的一个片段,象征着爱情的甜蜜、温馨和持久。它们相互交织,形成了一幅美妙的画面,给人一种深刻的视觉冲击力,让人感叹于爱情的力量和美好。
“玖玖艹”还有一种特殊的象征意义,那就是生命之花。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生命之花"往往象征着生命的坚韧和顽强。正如《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所说:“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这里的“抱香”就是指的“玖玖艹”,它以坚贞的生命意志,表达了人们对爱情的执着坚守和深情付出,这种对爱情的忠诚和坚持,就如同生命之花一般,即使在风雨交加中也能绽放出最美的光彩。
"玖玖艹"作为中国最常见的花卉之一,其丰富的花语象征和深厚的文化内涵,为我们揭示了一个充满浪漫与诗意的世界。无论是用于表达爱情的炽热与执着,还是象征生命的坚韧与顽强,或是传达生活的哲理与智慧,"玖玖艹"都以其独特的魅力,成为了中国文化中的一颗璀璨明珠,深深地烙印在了中国人的生活中,成为了中国人情感表达和审美观念的重要元素。随着时代的发展,"玖玖艹"的花语也在不断演变和延伸,但其不变的主题——爱意、热情和浪漫,仍然深深地影响着中国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成为他们内心深处的永恒追求和精神寄托。
6月8日,一篇文章引发历史、考古、古文字等多个领域广泛关注,在公众中也引发轩然大波。文章公布了一处新发现的秦朝石刻,并指出该石刻解决了“昆仑山”地理位置的千古悬案。
这篇《实证古代“昆仑”的地理位置——青海黄河源发现秦始皇遣使“采药昆仑”石刻》发表于《光明日报》,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仝涛。文章公布的石刻,位于青海省玛多县海拔4300米的扎陵湖北岸,为一处露天玄武岩。
相比于实证“昆仑”的地理位置,一处秦朝官方摩崖石刻在两千多年后被发现,此事本身便极具学术意义和文化价值。如作者在文中所说,这一黄河源石刻是秦始皇统一中国后留下的唯一一处还现存于原址的刻石,同时也是保存最为完整的一处,意义十分重大。
然而,消息一经披露,质疑随之涌来,部分学者和公众对石刻的真实性表示怀疑,但古文字学界、考古学界等领域都有学者初步判断该石刻为真实古迹。
有学者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近两年,围绕该石刻已经在青海召开多次专家研讨会,包括考古、古文字等多领域专家与会,这篇文章应该是基于多学科的研究后形成的结论。
众说纷纭之下,截至目前,文章作者尚未公开作进一步解释。
黄河源石刻。来源:光明文化记忆
发现“昆仑山”?
据发表的文章和图片,此处摩崖石刻位于扎陵湖北岸山坡半腰一处凸出的玄武岩基部。岩壁表面上方有轻微剥蚀,中部有一道斜直的裂痕,壁面磨蚀风化较为严重,下方有多处残损剥落。
作者辨认出37字,分12行,每行2—5字。石刻释读如下(□内为推测文字,□为无法识读的字):
刻文大意为:秦始皇廿六年,皇帝派遣五大夫翳率领一些方士,乘车前往昆仑山采摘长生不老药。他们于该年三月己卯日到达此地(黄河源头的扎陵湖畔),再前行约一百五十里(到达此行的终点)。
这篇文字蕴含颇多历史信息。仝涛认为,石刻内容及其所在地理位置,解决了国人千古争讼的关于“昆仑”“河源”的精确地望问题(指地理位置),记录了秦始皇在统一中国后,遣使向昆仑山寻觅仙药的历史事实,补全了文献记载的缺失。
文章表示,昆仑在中国古代历史地理上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但其具体位置在哪里,是千百年来一直困扰学界的谜题。扎陵湖之南便是巴颜喀拉山脉,因此石刻中提及的“昆仑”,当指巴颜喀拉山脉及其周边区域,无疑就是大部分先秦文献中所指的“昆仑神山”。
石刻字体为秦小篆。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中国秦文研究会会长、中国古文字研究会秘书长赵平安对《中国新闻周刊》说,除了有几个残泐(指金石铭文残损不全)的文字可能有讨论空间外,作者释字是基本可靠的。这件“摩崖”使用的是典型的秦篆文字,秦篆传世和考古发现都很多,所以并不难认。这类篆文从战国到秦代都在使用,汉代以后也可以袭用,时间跨度较大,对“摩崖”准确断代不能提供直接帮助。
该消息一经披露,引发考古、文物、历史、古文字等各领域学者关注,部分学者提出质疑,认为有造假嫌疑。
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辛德勇多次对该石刻的真实性表示质疑,发布在影响力颇大的微信公众号“辛德勇自述”中,但并未提出具体疑点。他称未来或许会写一本书《制造<昆仑山铭>》,清楚全面地表述自己的看法。
北京语言大学文学院教授刘宗迪质疑称,如果秦朝已经知道黄河源的位置,且此处已经被命名为昆仑山,为何这么重要的地理知识到西汉反而不知道了?
也有公众提出疑问:秦朝西部边境在甘肃临洮附近,此处石刻所在已经在秦朝国境之外,秦使为何能够前往?秦汉考古学者、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原所长刘庆柱说,秦朝国境北部以长城、东部以大海为界,西部和南部并没有明确的国境线。近些年,西北地区发现的秦文化遗址,已经超出此前普遍认为的秦朝疆域范围。
刘庆柱对《中国新闻周刊》透露,这块石刻的存在两年前已经为学界所知,这两年开过几次研讨会,仝涛邀请过他,但他年岁已高,没有前往高原参会。他们多次就这一石刻进行过讨论。“据我所知,也有古文字学者去现场看过。这块石刻应该是经过了多学科的论证,不是作者自己拍脑门写出来的。”他说。
实际上,摩崖石刻的首次发现者为青海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教授侯光良。2023年,侯光良出版《昆仑上下:青海的史前文化》一书,书中公布了该石刻的照片。青海师范大学科研团队于2020年7月在野外考察中发现了该石刻,侯光良在书中释读了石刻文字,但并未识读出“采药昆仑”“廿六年三月”等关键文字。
侯光良近日在朋友圈对仝涛的文章作了回应,他称由于“皇字石刻”关系重大,自己发现后没敢公开。他认为该石刻为古代文物,不存在伪造,且该石刻是国家行为,并非个人之力所能完成。但是他倾向于认为石刻年代为元代或清代,很可能是1280年,与元代荣禄公都实作为招讨使前往河源的历史事件有关。原因在于,他将“己卯”解读为“己卯年”,而仝涛和多位古文字学者都将“己卯”判断为廿六年三月的“己卯日”。
在回应《南方周末》时,侯光良承认,当时做出“元代或清代”的推断“比较浅薄,还缺乏认识,后期还需要继续研究”。他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自己正在三江源野外考察,近期对石刻没有作进一步研究,不便多回应。
“昆仑石刻”线描图。来源:光明文化记忆
“真实的文物中也会有错”
值得关注的是石刻中“昆陯”两字的特殊写法,这是一个重要的断代信号。
复旦大学特聘教授、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主任刘钊近期撰文称,“昆陯”是里耶秦简中的写法,其中有“琅邪献昆陯五杏药”的记载。这说明“昆仑”可写作“昆陯”是秦时的用字习惯。里耶秦简的“昆仑”作“昆陯”是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通假,且只此一例,他认为这个写法不太容易被造假者发现并巧妙地用于刻石,“(如果是造假)这学术素养也实在令人称奇”。
谈及对这方石刻的判断,刘钊认为,“昆仑石刻”的文字时代特征明显,风格统一,看不出什么破绽。他举了几个例子,如“皇”字上部从“白”,“大夫”合文符号位于人形右侧手臂下,“翳”字所从“医”字左旁竖笔出头,“以”字的写法,“己”字下部右曳,“年”字所从“禾”头左斜穿透笔画,“到”字所从“至”旁上部交叉处写得很开,“此”字所从“匕”旁下延等,都具备秦至汉初文字的书写特征。此谓时代特征明显。
仝涛在《光明日报》的文章中也作出了相似的古文字学分析:“‘大夫’二字为战国-秦文字中习见的合文;昆仑之‘仑’字偏旁为阜旁,写作‘陯’,这些特征都是秦代刻石及简牍文字的典型特征。”
刘钊认为,所谓风格统一,是说全篇文字风格一致,有些细微之处亦表现得非常到位。譬如有些横笔写成弯曲的向上拱起状,在“皇”字、“里”字所从“王”旁和“土”旁的最下一笔和“廿”“六”“三”等字上都有体现。“设想如果是伪造,在没有相同范本的情况下,要在众多秦文字资料中凑齐这些字作为作伪的样板,且能保证结体不误,风格统一,恐怕连专业者都不易处理得如此完满。”
另一个存疑的焦点在于石刻文字中的时间问题。“廿六年三月己卯日”具体对应何时?质疑者认为,这个年代可能露出了破绽。
秦始皇廿六年为公元前221年,即秦统一六国、建立秦朝那一年。西北大学科学史高等研究院院长曲安京撰文指出,根据其对《颛顼历》的研究,秦始皇二十六年三月不存在己卯日,“石刻上记录的‘廿囗年三月己卯’,无论如何无法与《颛顼历》吻合”。
故宫博物院器物部金石组副研究馆员熊长云的看法是:“铭刻真,不必怀疑。”他认为,部分释文可以再讨论。由于石刻文字本身的残损漫漶,仝涛识读为“廿六年”的几个字,并非无可争议。熊长云认为,“廿六年”或许为“廿七年”,或者为“卅六(或七)年”。“始皇卅七年,三月正有己卯。卅六年,始皇因荧惑守心等事,已预感时日无多。若是卅七年,始皇派使者前往昆仑采药,正合于其时心态。”他说。
赵平安认为,历法问题本身很复杂,即使历法不合,也不能直接认定文物为伪。在秦汉简帛中,这样的例子已经有不少,没有人怀疑新出简帛的真实性。“道理很简单,真实的文物中也会有错。”
黄河源石刻。来源:光明文化记忆
能否辨别真伪?
据历史记载,自公元前219年至公元前211年,秦始皇共有七次出巡,分别在山东峄山、泰山、芝罘、东观、琅琊台,河北碣石,浙江会稽立下七大刻石。七大刻石传为丞相李斯撰文并书丹,均属秦小篆作品。刻石原物几乎都已毁坏湮灭,仅存传世摹本和翻刻本。现存于世的,只有山东岱庙的泰山刻石残块和中国国家博物馆藏琅琊台刻石残块,均残断严重,文字漫漶。
若“昆仑石刻”确为秦始皇年间遗物,将是唯一现存于原址的秦代刻石,且最为完整的一处。
“昆仑石刻”指向两个重要问题:从文物本体角度,该石刻是否为秦朝文物,且与秦始皇有关历史有密切关联?从文本角度,石刻内容是否有望确证古文献中的“昆仑山”所在?
从石刻文物本体角度来看,中国科学院大学科技考古专业副教授、石刻研究专家张明悟提出了自己的观察角度。他看过“昆仑石刻”高清照片后,综合多年野外考察碑刻经验认为,从字口、包浆以及风化程度来看,该刻石完全符合鉴定界所称的“开门老”特征,“绝无今人仿造的可能”。
“仔细观察可见,字口与壁面已自然融为一体,并长覆了一层高原地衣。此外,刻字之后岩面又出现了多次风化断裂,这些裂隙的形成均晚于刻字时间。这些现象都充分说明,字迹形成年代非常古老。”张明悟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他表示,关于刻字风化程度,许多人常以想象来推测秦代刻字的状况,然而,若参考全国各地的汉代摩崖石刻以及巴基斯坦洪札河谷的北魏刻字,会发现很多字迹至今仍非常清晰。“关于黄河源刻石的年代,侯光良教授提出的元、清说可能性很小。综合各方面特征,我基本倾向于认为这就是秦代刻石。”
而从文本角度,对于“昆仑山”的确证或许尚需进一步论证。
仝涛在文中指出,秦代一百五十里约等于今天62.37公里,从石刻地点向西行60公里,正是今天“星宿海”的位置。而历史上,星宿海一直被认为是黄河源头所在。故而,“可见远在先秦时期已经认定黄河河源为星宿海,其周邻山脉为昆仑山”。
对于这个结论,复旦大学特聘教授、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主任刘钊谨慎表示,依据刻石确证昆仑山位置,此事为时尚早。“石刻的性质应与今日‘到此一游’的刻画相近。至于铭文中的‘一百五十里’,并未表明终点,也未表明是昆仑山,也很有可能指的是下一个休息地。”
秦汉考古学者、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原所长刘庆柱认为,秦朝时认定昆仑山在黄河源区域,有一定的道理,昆仑山在黄河一脉有其合理性。“但是昆仑的具体问题,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他说。
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中国秦文研究会会长、中国古文字研究会秘书长赵平安表示,仝涛的文章重点是介绍“摩崖”的位置,阐述它的价值,对发现过程并没有作详细交代。这件“摩崖”是一直露天的还是后来暴露的、“玄武岩”成分如何、风化情况如何、文字是用什么工具契刻的、“摩崖”周边发现过什么时代的文物、到这里的古道情形如何等等,这些问题都需要进一步了解。
“这么重要的发现,‘证真’‘做实’是头等必要的。”他说,“为了给社会一个准确的判断,组织多学科专业团队,现场考察鉴定已刻不容缓。”
据澎湃新闻报道,一位接近黄河源发现团队的人士介绍,这处石刻的发现和论证经历过一个较为漫长、复杂的过程。对于该石刻的相关问题,如字形字义、秦代历法、经行路线以及地理位置的特殊性等,研究者都已进行过“穷尽式”的搜索和论证。相关专家通过现场逐字摄影、拓片、临摹、三维建模等系统性的工作,查阅和比对大量文献和考古出土材料,并请教相关领域的专家学者,才形成最终的认识和结论。
“我个人觉得,造这样一个假对学者没多大用处。”刘庆柱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我觉得仝涛应该心里有数,因为开了几次会,大家意见基本一致。”
关于该石刻的论证过程,仝涛及团队成员尚未进一步公开解释。
记者:倪伟(niwei@chinanews.com.cn)
江澄波于1926年出生在苏州一个世代经营古旧书籍的家庭。他自幼便在浓厚的书香熏陶下研习版本目录学与古籍修复技艺。江澄波的祖父江杏溪于1899年创立了文学山房旧书店,这家书店历经三个世纪的沧桑,见证了时代的变迁。
从16岁起,江澄波便投身于古籍旧书的世界,深厚的家学渊源与数十年如一日的实践,铸就了他一身辨伪存真的本领。他在古籍鉴别修复和版本研究领域建树颇丰,被业界尊称为“旧书业的活字典”,著有《吴门贩书丛谈》《江苏活字印书》等书,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和文献价值。
即便在20世纪50年代公私合营时期,文学山房与其他四家书店合并后,江澄波也从未停止对古籍的守护。他与志同道合者携手抢救了大批珍贵的善本古籍。2001年,退休后的江澄波重新恢复了“文学山房”的字号,再次投身于访书、购书、修书之中,为国家抢救了大量的文化遗产。
在回忆录《书船长载江南月》的自序中,江澄波先生写道:“书是我营生所靠,也是我终生所好。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载书、送书的书船,我离不开书,就像船离不开水。”
下文经古吴轩出版社授权,节选自江澄波口述,韦力、张颖整理的《书船长载江南月》,以作纪念。
《书船长载江南月》
江澄波 口述
韦力 张颖 整理
古吴轩出版社
2022年11月
江澄波(1926-2025)。图片来自《书船长载江南月》。
从山塘街到护龙街
江氏我们这一支,祖籍浙江湖州织里镇。清朝咸丰年间,兵火四起,我的曾祖椿山先生不得已逃难离乡。他那时年方弱冠,背着简单的行囊,搭船走水路来到苏州阊门,在城门口的扫叶山房找了个活计谋生。
扫叶山房是苏州席氏家族的产业,藏书、刻书、售书,历史悠久。说起来,扫叶山房在清代书林史上较为灿烂。
同治初,当时的扫叶山房主人席威把扫叶山房总部迁往上海,逐渐经营新书。而苏州的扫叶山房成了分店,实际主事者是吴县人朱记荣。
朱记荣也是位藏书家,精于校勘。他的藏书室称“槐庐”“行素草堂”。我曾祖在店里做事,自然学到了不少本事。只是曾祖不过小小伙计,工资微薄,年逾四十,才娶妻成家。夫人刘氏,就是我的曾祖母。曾祖母娘家在山塘街八字桥,扫叶山房距此不远,所以曾祖选了八字桥西街一处房屋租赁定居,两下里都十分便利。
光绪七年(1881),贫寒的江家添了一子,名如礼,小名宝泉,这就是我的祖父。光绪二十年(1894),曾祖把我祖父送到浙江嘉兴孩儿桥的一家旧书铺学艺——在老辈人看来,孩子请别人来管,是比较好的。
初到嘉兴的店里时,祖父才十三岁。承家训,祖父刻苦学艺,至诚待人,勤俭持重。听祖父说,曾祖送他去学艺之前,曾将他的衣裤口袋悉数拆去。因为我们是做古书生意的,而古人窃书就和这衣服口袋有关系。比如当年《永乐大典》就是被朝臣藏在衣服内陆续偷出的,一万余册的大书,到乾隆时丢了三千多册,到清末时丢失大半。在这种风气下,曾祖把我祖父的衣裤口袋都拆了,以向嘉兴的店主表示清白,乃是极诚实之举,希望我祖父养成诚信及勤俭的品格。
在嘉兴的五年间,祖父熟悉了访寻古书的业务,掌握了鉴定版本、修补装订等本领,也有了自己的字:杏溪。这是源于他出生在农历二月杏花开放的时节吧。后来他便一直以字行世。光绪二十五年(1899),曾祖因病离世。十八岁的祖父闻讯匆匆从浙江返回苏州奔丧。将曾祖的后事料理完毕后,鉴于老母在堂,无人奉养,祖父便决定留在苏州。由于之前的经历都和书店经营有关,于是祖父有了创设自己书店的想法。
开书店,便涉及选址问题。阊门山塘一带自古繁华,明清以来,书肆林立,扫叶山房就选址于此;还出过几位大藏书家,最著名的是汪士钟;很多书在此流动集散。不过,经历太平天国运动,苏州的书店甚至商业开始渐渐向城中转移。祖父于是把目光转向古城内。
现在我们古城中的南北向的人民路,古时叫护龙街。人们说,南边的孔庙是龙的头,北边的北寺塔是龙的尾巴。这条护龙街上人文荟萃。清末,文庙旁是苏州府学、紫阳书院;龙头、龙尾间,散布着过云楼等藏书楼。当时护龙街上有很多书店、古董店,祖父便把书肆设于护龙街嘉余坊口,紧挨着顾文彬的怡园及过云楼,可见祖父既有商业眼光,又考虑到了书源问题。店面用芦席纸糊,店门朝东,面向护龙街。
曾祖去世时,留下一叠借条,祖父点检细看,发现都是织里的亲友借钱时写的。要开书店,需要资金,祖父就想着去一趟织里,把钱要回来,不过最后没有成行。听祖父说,那时织里来了位穷亲戚,衣衫褴褛,坐下聊天,祖父才知道亲友们过得比自己家艰难得多。再翻翻借条,落款都是曾祖。祖父无奈之下便表示这些欠条都不作数了,就打消了回织里要钱的念头。那么开店需要的资金从哪儿来呢?祖父只好向他人借贷,借了三百元,才得以勉强营业。
不久后,祖父娶妻胡氏,家里很快添了一个男丁,即我的父亲静澜先生;后又添了两个女儿,也就是我的大姑姑、小姑姑。江家人口渐繁,压力很大,仅靠经营书店,难以维持生计。曾祖母拾针刺绣,以刺绣所入贴补家用。一家人齐心协力,这才渐渐渡过开业时的难关。
《文学山房丛书》牌记。图片来自《书船长载江南月》。
文学山房的前三十年
我懂事之时,文学山房已发展了约三十年。这三十年中,文学山房从一个小书肆逐步发展至古书盈架,名人满门。惜乎我没有亲历,但常听父亲谈说往事。有几件大事,关乎文学山房的发展,亦可作为祖父、父亲在文学山房初创时苦心经营的见证。
光绪二十八年(1902),太谷学派第三代山长黄葆年辞官,在苏州十全街创办归群草堂(也叫黄公馆),讲儒论道,徒众极多。这些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并且都是品学兼优的读书人,他们的教材都需要在古书店采购。祖父看准了这一机遇,文学山房创办之初,就主营国学书,服务于莘莘学子,这是文学山房业务迅速发展的一个原因。
父亲讲,清末民初,明刊白棉纸古书的市价大约为每册银圆三枚而已。苏州本来是江苏巡抚驻地,辛亥革命成功后,军政府撤出苏州,省会移往南京,在苏候补官员纷纷回籍,书籍属于笨重之物,不方便携带,往往被大批处理,这也是苏州各古旧书店发展的一个背景。
民国初年,冯桂芬藏书、朱达夫藏书流入坊肆。冯桂芬是晚清维新思想的先驱,曾入李鸿章幕,又在紫阳书院和正谊书院做过主讲,著有《校邠庐抗议》等,还曾主持编纂同治《苏州府志》。他的藏书楼名“一仁堂”“耕渔轩”,据说,冯氏的藏书有二十架,分为经、史、子、集四部。当时冯氏的书籍已三传至曾孙辈,可惜这一代不再以藏书为志,于是把藏书散了出来。而无锡朱达夫是同治年间的进士,听父亲说,朱达夫的藏书,虽然没有宋元秘本,但是装治精整。文学山房收的部分冯氏、朱氏家藏,丰富了货源。
民国十八年(1929),祖父以两百银圆向一家旧货店收得一部宋版书。这部书是《后山居士文集》二十卷,宋陈师道撰,有清代名人翁方纲的题跋及题诗。每半页九行十五字,左右单边,字体古朴浑厚,用黄麻纸印刷,又钤有“晋府书画之印”“敬德堂图书印”等印。这部《后山居士文集》初出世时,纸色晦暗,书家多8书船长载江南月:文学山房江澄波口述史认为该书是明代翻刻本而不屑一顾。后来祖父将该书售与潘博山先生。潘博山独具慧眼,收得此书后,把藏书楼改名为“宝山楼”,以示珍重,并将此书视为镇楼之宝。关于该书的价值,傅增湘言道:“不特为海内孤行之本,亦实为后山集传世最早之编。”
如此宝物由文学山房经手,书店的声誉自是随之高涨。同年,由曾任民国大总统的徐世昌主持编纂的《晚晴簃诗汇》终于付梓。这部书收入诗人六千一百余家,诗两万七千余首,分两百卷,涉及诸多江南文人,编纂历时多年。为了编这套书,民国初年,徐世昌派人广搜清人别集,曾有专人南下采访旧籍。我祖父为他们提供了大量的清人诗集。文学山房的业务于是蒸蒸日上,祖父、父亲也结识了一大批士林人物。《晚晴簃诗汇》编刻完成后,文学山房依然与徐氏有生意及人情上的往来。
文学山房生意越做越好,便对嘉余坊口的老店铺不停修缮,以适应业务发展的需要。但靠着修修补补,总不是办法,加上家里频添人丁、伙计,更换新店铺势在必行。1931年,文学山房新店面落成,地址就在嘉余坊斜对面的大井巷北首,坐东朝西,仍然面向护龙街。门牌号是大井巷口707号。我们还有了时髦的电话,电话号码是741。新店面三开间,前后三进,前后都有楼,中间有天井,店堂高敞明亮。新店落成时,经由徐世昌的秘书贾君玉转请,徐世昌为文学山房题写了竖幅招牌,那招牌是圆木柱的样式,在我们店里挂了好几十年。又有一块匾额,是此前由清代翰林曹福元题写的。
让康有为耿耿于怀的宋本
大约2012年时,有一个从日本归来的留学生,带来了两册宋本《碛砂藏》。《碛砂藏》有好几千卷,这不过是其中两册残本。
内容很有趣,讲的是玄奘到印度取经的故事,里边记了几个故事,和《西游记》的情节颇有相似之处,可谓是真实的“大唐西游记”。一个故事是说法师(也就是唐僧)乘象过河时,让一人在船上看守经书和从印度带回的花种,到了河中间,忽然风浪大作,守经人和经书都跌落水中,就此丢失了“五十夹经本及花种”。又有一个段落,说法师在山涧中穿行,那山林里有很多盗贼,法师就要派一个僧人先去探路,跟盗贼谈:“我们是远来求法的……”如何如何,阿是让人联想到《西游记》呢?
关于这部刻本,还有一个小故事。民国十三年(1924),康有为应陕西督军的邀请到西安访问,在开元寺和卧龙寺发现了一部过去从未见过的大藏经。康有为希望买下运走,寺里僧人表示,需要请示有关方面。但康有为已经急不可耐,未经同意就把这大藏经装上了车,引起僧人以及地方士绅的愤慨,他们竟然把康有为告上了法院。康有为不得不放弃。而这部康有为未能带走的经书,就是宋代苏州碛砂寺刻的《碛砂藏》,现藏于陕西省图书馆。
《碛砂藏》宋刻本。图片来自《书船长载江南月》。
康有为因此耿耿于怀,后设法将之重印。
南宋时,苏州一带僧俗在平江府陈湖(今昆山陈墓)碛砂延圣院内设立经坊雕刻藏经,从宋绍定年间刻到元至治二年(1322)才告结束。藏主法忠,功德主清圭,又沙门德璋、志清、慧琚、慧朗、志莲、志昌、行一、维总、昙瑞、惟吉等主其事。这部大藏共六千三百六十二卷,世称《碛砂藏》。从《开宝藏》开始,直到民国间,总共出版了大藏经二十余种,其中只有《碛砂藏》出自苏州地区。
藏家带来的这两册书是绍定四年(1231)刻本,典型的宋版书,经折装,每半页六行,每行十七字。
典型的宋本,用墨精良,浓厚如漆,着水后,湿而无渍迹;宋时刻工,刀法精致认真,字画丝毫不拘,虽然刻在版上,却并不失去原书手笔精神。这两册书就有此特征。北宋时的汴梁本和南宋时的浙本、蜀本主要用白麻纸,南宋闽本则大都用黄麻纸,另外还有专印佛经的硬黄纸。此书用的就是硬黄纸。
议价收下后,在2014年的江苏书展上,我曾带此书展示,以此作为苏州宋代刻书的代表。
关于书店
古代的藏书之家都是大户人家,累世书香传家的也有,但更多的是顶多守三代,书就散掉了。连官宦富商之族都难以守护住古书,何况书店呢?书店也守不住书的。
我曾把书店比作城市的眉毛:对于一个人来说,眉毛看似并不重要,但缺了它,五官再精彩看着也乏味。一个城市不能没有书店。这是我坚持把店开下去的理由。
对于文学山房,我当然希望我的后代能继承下去,但如果再到孙子、曾孙,他们有自己的选择,我也是尊重的,不会强求。孔夫子旧书网、布衣书局,我都知道。不管怎么说,我相信总会有人继续做保护古籍的事,虽然方式可能和我有所不同。
书源枯竭了吗
近几年经营旧书的人,无论是开旧书店的,还是搞古籍拍卖的,都在感叹书源枯竭,大家认为经过多年的经营,该露面的好书基本已经出现过了,不会再有大批的生货了。我也认为是这样的。古书都是老的东西啊,不会出来新的、大量印的那种。我已经从事了八十年古书业务,认识的人比较多。四面八方熟悉的人都来找我嘛,我还能收到一些。我与很多老藏家多年以来关系处得很好,能够过几十年后再找他们高价收回当年卖给他们的书,这种情况有,但是不多。因为买我书的,大部分都是公家机构,都是某某图书馆、某某博物馆,不能再买回来。
现在我年纪大了,不能去人家家里访书了,只能等着好书被送过来。但是现在拍卖兴起,人家有好书,就直接送到拍卖场去了。收旧货的,从前收到书就送来给我看,现在人家在手机上查一查,送给我的时候,价格也提高了。其他古旧书店的情况,大概也是这样。书越来越少了,越来越难收到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书船长载江南月》插图。
谈谈变化
按照收入比来计算,从民国年间到现在,古旧书,尤其是善本,总体而言是涨价了。收书的类别变化更大。
以前的大藏书楼,像铁琴铜剑楼、群碧楼、嘉业堂、适园等,注重收宋元版,讲究收藏正经正史。现在都提倡红印本、蓝印本、套印本。一个时候有一个时候的风气啊。
套印本的价格变化也很大。以前,明清的套印本比普通版本贵一点,但基本可以当一般明版书卖。后来陶湘、郑振铎、阿英、李一氓等都重视套印本。现在套印本的价格就和普通书不一样了,上涨得很厉害。这个原因嘛,以前的藏书家、读书人把套印本当成蒙书,也不把传奇小说之类的书当一回事。民国时期,郑振铎、阿英提倡俗文学,它的内容也有人要研究了。加上物以稀为贵啊,东西少了自然就贵。
也有情况转差的,那就是清代的经学书。乾嘉学派的经学考据书,以前贵,买的人很多,那时候黄葆年、金天翮、章太炎几位先生在苏州城讲国学,读书人跟着他们学经学,买的是读的书——经学书、考据书。现在,怎么说呢,这些书买的人少了。大家买书更多的是用于收藏,等着升值。
书香文脉永不绝
我认为中国的传统文化不会断绝。为什么这么说呢?我看到现在还有很多年轻人都在研究古籍,我出版的《吴门贩书丛谈》有很多年轻人来买。还有一个现象:现在买书的女同志多了。民国的时候,藏书家常常自己一个人来买书,偶尔有带着夫人来的,夫人就坐在一旁等待。新中国成立后,黄裳先生和夫人一起来买书,夫人帮他拎包,任由他选书。现在,我看到有很多女同志来看书,男同志帮忙拎包;还有年轻母亲带小孩来的。这些不都是很好的现象吗?俗话说,书因人聚,有爱书的人在,书香文脉就不会断绝。
而我自己,我就是想要抢救中国文化遗产,直到生命最后一息。
作者/江澄波 口述 韦力 张颖 整理
摘编/李永博
编辑/张婷